寧德時代的“競業封印”：來？簽100家！走？賠100萬！
文 | 新浪科技 劉麗麗
“應屆生到了寧德時代，要簽這個競業協議，不簽不給入職”，一位拿到寧德時代offer的應屆畢業生表示十分擔憂，“感覺是霸王條款，被脅迫簽了一個定時炸彈”。
在他展示的一份長達13頁的競業協議中，寧德時代列出了50家競業限制企業的名單，其中包括：力神、比亞迪、億緯鋰能（維權）、中航鋰電、長城汽車、威馬、理想、小鵬、蔚來等多家知名企業。
而業內知情人士告訴新浪科技，這個名單是去年的版本，今年的版本已經增加到了100家，而且范圍不限于這個名單。
競業協議中規定，違約金為離職前12個月稅前總收入的5倍或100萬元，兩者取金額高者。這也意味著，只要從寧德時代離職，因為競業限制被索賠的話，至少是100萬元起。
另有業內人士透露，寧德時代的法務部門里有專門的人員做競業限制的調查，“去查員工離職后的情況，還會寄一些快遞到友商公司，看簽收了沒有，如果簽收了，還有專門的人拍照，然后把這些證據提交上去。之前還曾經雇私家偵探專門去查這些事情。”
寧德時代競業限制“大殺四方”，讓員工們像是“被封在了寧德時代里”。
“封印”員工背后是行業暗戰
近日，海辰儲能和寧德時代的競業限制糾紛案被公示，庭審過程顯示海辰儲能創始人吳祖鈺違反競業協議，并挖角寧德時代人才。2023年9月，仲裁委裁決吳祖鈺向寧德時代支付100萬元違約金。
寧德時代也曾和蜂巢能源打過一場官司。2022年2月，寧德時代將蜂巢能源告上法庭，案由為不正當競爭。起因是9名寧德時代前員工加入蜂巢能源關聯公司，違反《保密和競業限制協議》。7月，雙方和解，寧德時代收到蜂巢能源的和解款人民幣500萬元整。
為什么近年來寧德時代的競業限制糾紛案件變多了？這背后也有清晰的邏輯主線。
一位多年前從寧德時代離職的人士對新浪財經表示，雖然他本人入職時也簽了競業限制協議，但離職時并沒有啟動。
“那時候啟動競業限制的情況還比較少，”該人士表示，當時可能企業這個意識也沒有那么強，“但后來寧德時代發展起來了，大家都在挖寧德的人，他們的技術外流出去的也比較多，所以開始加大了競業限制。”
上述人士表示，近年來入職寧德時代的新員工，尤其是技術方面的，過了試用期就要去簽競業協議，不管級別高低都要簽。“之前，離職的時候啟不啟動競業限制，最主要是看你的領導，后面聽說是無差別啟動，只要簽過這個協議的都啟動。”
相對于級別較高的管理人員，那些寧德時代基層離職員工面臨的局面更尷尬。
有寧德時代前員工稱，離職后總共收到6個月約2萬元的競業限制補償金，后來被寧德時代提起仲裁，索賠100萬元違約金。“花錢請律師是按照競業限制違約金的6%收費，也就是六萬元左右，而且只負責勞動仲裁，后續訴訟一次算一次費用。普通工薪階層根本玩不起。”
能不能避免違反競業限制協議呢？這位前寧德時代員工表示基本上很難，“盡力避免到寧德時代競爭對手公司工作，無奈寧德時代競業限制范圍大到超越想象。”
“寧德時代是從上游的主機廠到下游的產業鏈全部都競業了。”另一位業內人士表示，這次寧德時代對海辰儲能出手，主要也是因為海辰挖了很多寧德時代的人，“海辰那邊大概30%左右都是從寧德出來的人，這兩年挖他們的人最多的就是海辰。”
上述人士認為，因為海辰和寧德時代的技術是一脈相承的，產品都是卷繞電芯，所以兩家企業搶客戶搶得比較兇，“可能會比較難以容忍。”
有部門調查跳槽去處，還有指標？
“其實業內的Top5或者Top10就這些公司，人員也就只能在這些地方流通，互相挖人的情況是很普遍的，”一位業內人士表示，行業的技術和人員流通太正常了，其實頭部企業互相都是這樣挖人或者找人，每個公司也都有自己處理競業協議的辦法。
“比如說進去以后改名字，或者是用其他不相關聯的公司去簽合同，或者讓家人去簽合同，有很多解決辦法。”上述人士表示，這個行業人員流動比較快。
之所以會有這么火爆的人力資源市場，也是因為行業的熱度。“今年這個行業稍微冷靜了一些，去年就是瘋狂挖人，”這位人士也有類似的經歷。他回憶，“去年這個時候我一天得接五六個獵頭電話，我說我有競業限制，他們說都可以解決。”
上述人士表示，行業里對此有一套成熟的應對套路，但其實正兒八經啟動競業協議去告去索賠的并不是很多。“很多時候大家出去以后，也不像寧德時代做得這樣絕，畢竟跳槽是個普遍現象，大家好聚好散，一般簽了競業協議也很少直接啟動。”
寧德時代在這方面也做了相當的投入。一位接近寧德時代的人士表示，寧德時代的法務部門里有專門人員做競業限制的調查，“去查員工離職后的情況，還會寄一些快遞到友商公司，看簽收了沒有，如果簽收了，還有專門的人拍照，然后把這些證據提交上去。之前還曾經雇私家偵探專門去查這些事情。”
上述人士透露，據說這個部門還有營收指標，索賠獲得的賠償款可能一年也有幾千萬。
專業人士表示，競業限制的本意是保護用人單位合法權益，避免不正當競爭，但一些企業也在鉆空子。比如，競業協議和勞動合同綁定一起簽，入職者毫無選擇余地；以及競業限制補償金定到最低水平，比如定為基本工資的30%，不包括補貼、獎金、加班費、年終獎，這樣可以做到實際補償金更低，基本上是年度平均月收入20%左右；還有把競業限制的范圍最大化，比如：競業限制范圍包括甲方和甲方關聯方的全部業務領域，乙方新單位的登記經營范圍、網站介紹業務范圍、廣告宣傳覆蓋范圍與甲方存在相同或部分相同、相似的，即構成競業限制企業；還可以把違反競業協議的違約金定到高得離譜，比如100萬起步。
“照這種協議的要求，離職就意味著轉行，甚至轉行都有風險，收入減少也不是那點補償金可以彌補的。”一位前寧德時代員工表示，很多人還以為只有競業協議中附件公司名單才在競業限制范圍，明顯是誤解了。目前國內一年有超過幾千家新成立的新能源公司，按照競業協議這些公司以及其股東投資的其他公司就都成為限制對象。
事實上，寧德時代的競業限制問題之前也曾引起輿論熱議。
“當時寧德時代的雇主品牌形象受到很大打擊，有一段時間他們offer的被退率達到了80%，”一位業內人士表示，后來寧德時代和一些企業達成了和解，承諾不再互相挖人，也獲得了一些賠償金。
“原本想的是進入寧德時代可以拿到新能源行業的通行證，但寧德時代的競業協議直接把路堵死了。”一位求職者在談到要不要去寧德時代工作時表示，“如果涉及競業協議建議慎重考慮，基本上離開寧德時代就不能留在這個行業里……最好的辦法是不要離職，真要離職的話，離職后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吧。”
